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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和一位女性朋友聊天,這位朋友告訴我,她的媽媽在幾年前過世,好好的人在家裡坐著,突然眼一閉身體一軟,家人嚇了一大跳,馬上叫來救護車送醫,到了醫院已無氣息,醫師趕緊急救,電擊、打強心針,卻仍無法挽回媽媽的性命。

她感嘆的告訴我,事後很後悔當時對媽媽電擊急救,因為媽媽原本就是很有福報的走,坐在椅子上眼睛一閉,身體一軟,人就走了,送到醫院後,醫師發現媽媽已經沒有心跳了,如果那個時候能順其自然,用最一般的方式按壓心臟或打強心針之類的急救,媽媽能恢復心跳最好,沒有的話就讓她老人家好好的、完整的走。但是,當時家人要求一定要急救,用盡各種方法也要急救,結果,施救電擊和不斷按壓心臟的結果,反倒是對她媽媽的身體造成較大的「傷害」。

這位朋友回想媽媽送醫的整個過程,她說:「如果再來一次,她會比較『理性』的讓媽媽的生命自然的存續或結束,而不會堅持無效的急救到底。」

 

另外一位朋友,他的媽媽去世已經十多年了,媽媽是因為中風導致成植物人,躺在病床上2年,事情過了十多年,這位朋友不禁思考:「那2年插管的治療對母親不知有何意義?」但是,誰能選擇要不要繼續治療?誰又能決定生命是否要存續?誰有這樣的權力?是上蒼?是媽媽?還是家人?或是醫生?

 

這位朋友也說,如果時間倒流,再來一次,他和家人可能會好好思考如何醫療才是最好的方式,他說他一直思考一個很嚴肅卻始終不得解的問題:「生命真的只要『存在』(不管任何型態活著)就都有意義嗎?」

 

而另外一位友人則有不同的際遇。

她是在母親生病受苦的末期,不想媽媽再這麼難過痛苦,她向醫師提出能不能減少媽媽的痛苦,或是不再急救的要求,卻被醫師責罵,罵她為人子女怎能如此對待媽媽,這樣的想法很不符孝道。

    這位向來理性有想法的朋友認為,生命存在有其絕對意義,但是,如果身體的自然發展注定將邁向死亡,又何必一直要運用醫藥強行延長性命。她認為,醫藥雖然延長了她媽媽的性命,但是卻沒有帶給她媽媽更多的生命喜悅和尊嚴,只是增長她媽媽的痛苦和不堪,讓她媽媽陷入生與死無法選擇的無意義泥淖中而已。

    她很無奈的告訴我,當時就因家人反對,醫師也不認同,她的媽媽就這樣拖著病痛活了多一些時間,但是,她確知她的媽媽是很痛苦的,而這痛苦沒有人可以說,只能自己默默承受,直到斷氣的那一天為止。

    她說,如果時間再倒流,她一定會想辦法說服醫生和家人,讓她的媽媽能有尊嚴的活著,也能「自然」的離開人世,就像樹葉一樣,自然的生長,也自然的枯萎凋落。

 

    還有一名友人,因獨子猝逝,到院前就已經死亡,他們夫妻兩無法接受,接到電話時一直哀求醫護人員無論如何,不管花多少錢,絕對不要停,要一直急救等到他們抵達醫院。醫護人員面對家屬的請求,只好完全配合,一直不停的為這孩子心臟按摩,裝氧氣、電擊,又打強心針,肋骨按到骨折、斷裂最後才放棄。

    事情過了好多年,朋友心情慢慢平靜下來,想到那個時候,她說當時哪有想那麼多,在獲知失去親人的那一刻,很難理智的去想很多事,只有一個念頭:「什麼都不重要,讓我的孩子活下來最重要。」

 

    我的父親因為急性的肝指數上升導致昏迷,住院醫師只是大概的向家人講述可能會發生喉嚨卡痰或呼吸困難等情況,屆時可能醫療方式就是插管,醫師的說明對我來說,我能瞭解後面可能要面對的是什麼情況,但對家人來說,他們無法瞭解後續要因應的為何,家人又可能面臨何種醫療選擇。

    由於醫師和家人並沒有預先且良好的溝通,醫師未明確的掌握父親的病況(可能是來得太急了),家人對父親的病情也掌握不定,當時只有我感覺到狀況不妙,在父親病況危急的2天中,我眼看醫師和家人的溝通及認知是搞不清也搞不定的,只好忍住難過和悲傷,擔任起醫師和家人溝通的橋樑,在家人都未趕到前,先同意父親做插管治療,但是在插管後,當著醫師和家人的面,不斷的提問問題,讓醫師向家人回答,同時也引導家人去面對和思考後續父親可能面對的醫療處置。

    當我問到插管後父親可能的病情發展時,醫師才放心的侃侃而談,並拿出急救的相關同意書類,在醫師清楚的說明後,家人終於明白可能面對的情況,並想起父親一直交代的「醫療囑咐」意願,至此,醫師和家人方才達成對病人醫療的共識,也才有了「進入狀況」的醫病溝通。

    我怎樣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扮演」起醫病溝通的橋樑,而為的卻是面臨生死交關的摯愛父親。事後,家人才逐漸明瞭當時的整個狀況,他們很慶幸「有機會」和醫師好好「溝通」,因為透過這樣的「溝通」,父親的醫療能完全符合他生前的囑咐和意願;透過這樣的「溝通」減少不必要的醫療資源;最重要的是透過這樣的「溝通」能讓父親少受很多罪很多痛和很多苦,讓他老人家能安詳的走完人生最後一程。

 

    面對家人的生死問題,這真的是人性與理性的拔河,我能瞭解要停止不必要的醫療,對家屬來說,內心會面臨莫大的衝擊和掙扎,因為那是親人哪,同意不急救,除非有奇蹟,否則就是宣告及面對他已死亡的事實,要面對不容易,但是常常也是「堅持活著」就好的醫療方式,讓生病的人和家屬受盡苦頭,也浪費很多社會醫護資源。

誠如我的朋友們事後和我「交心」的對談,如果時光倒流,或許他們會思考不同的醫療方式,讓自己的長輩能好好的「善終」,更完美的劃下人生的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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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慧娟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